一一峨边大堡生活见闻
峨边大堡一带的彝族同胞,淳朴善良,待人真诚,热情大方。他们除了喝酒、抽烟,没有其他不良嗜好。
彝胞酿制的白酒,度数不高,但芳香扑鼻,让人垂涎欲滴。
有些男人嗜酒如命,只要有酒便一醉方休,我常看到一些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卧在路旁人事不醒。
和彝胞打交道,拒绝饮酒,是对主人最大的不恭敬,双方的友谊可能从此拜拜!
我在运粮途中,经常遇到彝胞歇稍时,坐在路边喝酒,他们有时会主动邀请我去喝一口。即使素不相识,也热情周到,待客如宾。
遇到这种好事,我常不知所措,受宠若惊!但又经不住美酒的诱惑,只有厚着脸皮席地而坐,眼巴巴看着他们解开捆猪尿泡的绳索(用猪尿泡装酒比玻璃瓶好,携带方便,又不会摔碎),把酒递给我,他们明知我是山上关押的人犯,但从不歧视,从不另眼相看。
和彝胞一起喝酒,不需要下酒菜,大家靠在路边墙角,围成一圈,你一口,我一口,互相传递猪尿泡。喝得二麻二麻时,便躺在地上,掏出随身携带的民族小乐器一一口弦,含在嘴里,用舌头弹唱出悦耳动听的乐曲,瞇着眼睛惬意的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生活。
彝族是个知足常乐的民族,他们安分守己,与世无争,这种生活态度,几十年以来一直深深的影响着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。
至于彝胞制作的兰花烟,只要你闻到它的香味,便被吸引得不能自拔,迅速上瘾。一袋烟杆在手,烟雾缭绕,婷婷枭枭,云里雾里,快乐逍遥……
据说,兰花烟还可杀虫、消毒、止血,敷在伤口屡有奇效。
朋友见面,敬兰花烟,是人们的待客之道,亲友们相见,客人来了,都要给你装一袋兰花烟递在手上,以表友好。
1960年1月,为纪念母难之日25周年,我向彝胞买了个竹干石刻的小烟斗,我在竹干上面刻有购买日期“1960.1.7”,这个小烟斗已保存了61年了,从不忍心将它丢弃,这是与彝胞相处四年来最珍贵的纪念礼物。
提到兰花烟,还有一件让我终身内疚的事。即我的好友傅景德,在1961年9月30这天晚上,被禁闭室两名狱警用枪押着蹲在地上吃饭,我从他面前经过,他望着我,翘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嘴唇上,暗示我:“我要抽兰花烟!”,我身上没带烟,摆了一下手便离开了,未能满足他的要求。
我万万没想到,第二天国庆节那天,淫雨霏霏,浓雾弥漫,我们都在扎雨班,而禁闭室的在押人员,却被强迫淋雨出工劳动。傅景德拖着肝腹水的病体之躯,耳朵又聋,精神恍惚的低头踟蹰前行……獄警喝令:“站住!”他耳聋没听见,被狱警一抢击中要害,血流如注,当场倒地身亡,年仅27岁的重庆公安校教员,如同蝼蚁一般,被杀害于大堡这个鬼地方。我得此消息,心中愧疚难熬,昨天没有设法满足他索要“兰花烟”的最后愿望,竟成永诀,我俩已阴阳相隔,人鬼相望……想到这里,便心如刀绞,只有以被蒙头,嚎啕大哭一场……
改革开放以后,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经济发展,生活水平不断提高,往日的苦难已渐渐淡忘。当我2015年重返峨边大堡时,凉山一带的彝胞们,已很少吸兰花烟,而改为吸纸烟了。但是,丰富多采的彝族烟酒文化,仍然是当地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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