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学上至四年级的时候,父亲从西安回来了,工作落到了县城。我几乎没什么高兴可言,对于我来说,有人开始要管我了。
家里盖了新房子,我就是喜欢趴在房顶的草席上写字、做作业,屋顶紧挨着三棵大槐树,枝繁叶茂,上面栖息着几只斑鸠的窝,掏它们简直很容易,什么时候下蛋,什么时候能孵化,我是知道的。有一回我用竹竿绑着勺子掏了三颗鸟蛋,母亲给我煮了,俩颗能吃,另一颗已经长出鸟样了。
贪玩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。摘桑葚、捉黄鳝、挖簸箕、偷樱桃...玩总离不开吃,王家沟一个老太,眼神不好,夏天中午午睡之际,三人偷摸到地垄边,摘了人家三个大黄瓜,老太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,想是打着瞌睡,没看到,后来院里的娘偷偷告诉我,我们偷了人家的黄瓜种,王老太没骂你们,很是少见。
后来学校上的老师找我母亲,称无法再教我,不写作业、捣蛋,顶撞老师,劝我退学,我心想你打我的事情我从没告诉过家人,你倒去告我的状了,一怒下,我强烈要求弃学,母亲手里的武器马上换成了竹子条,挨过打的人都知道,那是最可怕的,纷纷的竹条雨落下来,当时确实很痛快,打完了母亲扭送我又进了课堂。
老师成了我的“仇人”。
父亲可能大约知道了我的事,暑假的时候告诉我:到县里读书。
我开始惴惴不安,县里到底好不好?有没有什么玩?老师好不好对付?
开学的时候,父亲办好了入学手续,我就这样进了城,离开了我熟悉的村子,伙伴。
我很焦虑,我很瘦,我功课跟不上,我想母亲,想我爷爷,墙上贴的“老来难”,还有家里那头牛。
没用,想的经常哭。有时候跑到烈士林园后那面山顶,望家,更想哭。还是没有用。
父亲经常把我放在房子里,留下5毛钱,纸条上写着:儿子,爸爸下午有事,你买面自己下着吃。
于是我学着做饭,下的面我自己都不爱吃,我又开始想母亲。
姐姐那个时候在姑姑家住,读初中,学习很好,后来她的老师也成了我的老师,那是后话。
我混啊混,终于班主任开始找茬了。
因为没带红领巾被赶出校门,因为没带红领巾回家取而耽误了上课,因为耽误了上课而不会写作业,因为不会写作业而被通知家长会,循环着恶性的东西,我厌恶了。
我找到了与我同病相怜的几个同学,我们逃避学校,有空就到体育场、河滩、柳树林玩耍,我们被定义为无所作为甚至害群之马。
开始我愤怒,后来我无能为力,再后来我放弃努力。
我们常被排除在活动之外,去搔搔厕所之类的。
六年级开始,我终于和老师有了正面的冲突,我被安排回家了,父亲对我失去了信心,母亲拽着我到老师办公室,被逼着道歉认错。
我又有学可上了,不知道怎么地,我稀里糊涂的就考上了旬中。我终于离开了那个血腥的地方,终于告别了面目可挣的班主任。临走前,我们被她叫到家里,居然,她流了几滴泪。
母亲很欣慰,父亲也舒了口气。
我写信给爷爷,告诉他,我和他的学历是一样的,小学毕业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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