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河是一条现实小河,却是一条历史大河。秦淮河哺育了南京,秦淮河与南京一同经历沧桑,流淌着厚重。
秦淮河,是条楚威王东巡时开凿的一条半人工河。东吴以来,南京经历东吴、东晋、南朝的宋、齐、梁、陈等六朝繁华鼎盛。南京,三百多年首善之地,名门望族集结,商贾云集,文人荟萃,儒学繁盛。六朝金粉地,十里秦淮河。衣冠文物,盛于江南。文采风流,甲于海内。
隋唐以后,秦淮河一带渐趋衰落。宋代逐渐复苏成为江南文化中心。明清两朝,尤其是明代,十里秦淮迎来了她的鼎盛时期。明末清初,秦淮河香艳伤感的故事里涌现了“秦淮八艳”。她们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开大院,赚大钱的历史遗产。
朱元璋是唯一一位可以与刘邦PK的一代草根传奇帝王,当过和尚,讨过饭,造过反,由一个最底层无产者登临九五之尊。朱元璋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,他一定深谙“食色,性也”这一真理常识。“广积粮”的他在元末农民起义军混战中取得了最终胜利。
定都南京后,朱元璋向管仲学习开青楼大院,增加财政收入,巩固大明王朝。据说他还题了“七佳七痴”的揽客对联向“才子们”“推销”佳人。希望以此刺激消费,拉动内需。不曾想,京官们公款消费,“三公”费用急剧上升,间接影响到他杀尽天下贪官的肃贪事业。
朱元璋肃杀的贪官中不少是干将重臣,这让他甚为痛惜。在其晚年时,面对贪官朝杀晚生,视死如归,前“腐”后继,生生不息,只能无奈地一声叹息。
明宣宗朱瞻基时代,世风日下,官员贪腐,青楼文化成了主流文化。国家纲纪松弛,官员纵情淫逸。宣宗深忧国家逐渐衰败,为挽救国家,他发动了全国“扫黄打非”运动,查封青楼,废除历史悠久的官妓制度,国家不再与民争利,只允许民办青楼。官员们却按级别娶妻纳妾,满足个人爱好。运动最终失败。
明朝其实是个不太明朗的朝代,是个“叛臣多于忠臣,名妓多于名将”的朝代。没有几位像样的帝王,有的是罢朝的惰政皇帝,软弱的庸碌皇帝,喜欢木工活的皇帝。
崇祯帝给岌岌可危帝国注射强心剂,却加速了王朝的覆灭。崇祯为减少开销,减员增效,裁撤驿卒,激怒了李自成这个下岗驿卒,被他带领一帮农民逼上了煤山,真是不值当。比起南宋灭亡,还有陆秀夫负帝殉海,崇祯帝是孤家寡人殉国,好不悲惨。
还有南明小朝廷更是醉生梦死,派系斗争激烈,内讧不断,在清军压境之际,偏安国家将亡之时,还在争名夺利,最后把江山彻底丢了才停息。
士子们痴迷佳人的天性并没有因宣宗“扫黄”收起,民办的小院暗自继承并发展壮大了大院的事业。因此才有“秦淮八艳”把秦淮河的香艳悲切的故事演绎得可歌可泣,让后人浮想联翩,或赞叹,或怜悯。
“秦淮八艳”不仅才貌双全,诗词绘画,吹拉弹唱,样样在行,是典型的美女加才女。除马湘兰外,她们都混迹在朝代更迭的乱世里,红颜薄命成了她们的宿命,但是她们却表现出不同常人的爱国民族气节。
相对于那些卖国求荣的贰臣,贪生怕死的文臣武将来说,她们卖艺不卖身,卖身不卖志,她们柔弱中透出刚烈,可谓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。她们不但忠于国家民族,同样忠于爱情和友情,简直让须眉汗颜。电影《金陵十三钗》的爱国情怀就有点她们当年的影子。
“秦淮八艳”之首柳如是,诗词书画俱佳,作品留世颇多,她风骨嶒峻,资助义军抗清,“八艳”中的代表人物。南明弘光政权将亡之际,柳如是愿以死殉国,被其丈夫钱谦益劝住,比起怕水冷的钱谦益更具气节,为后人传诵。
家国命运和自己命运难以掌控的陈圆圆在吴三桂死后,沉池而殁。血溅桃花扇的李香君出家为道。还有与吴梅村有半世未了情缘的卞玉京长斋绣佛。不仅是秦淮八艳,更多的秦淮女子最终是皈依佛门。据说《红楼梦》借用了“秦淮八艳”的传说。
秦淮河畔一边是歌舞熙熙,一边是书声朗朗。文德桥畔,一边是媚香楼里的佳人,一边是贡院里的士子。佳人想为心仪的士子涂唇敷粉,士子们愿为如玉佳人苦读。才子佳人觅知音,只因忌讳“君子不过桥,过桥非君子”文德桥之说,乘画舫(灯船)会佳人成了才子不二选择,乘画舫有游秦淮河因此成为一大游乐项目。画舫承载着多少才子佳人和他们的欢歌笑语和悲欢故事,秦淮河知而细语,长说不休,直至汇入长江东流去。
士子来秦淮河不仅为了佳人,更是为了通过科举考试,博取功名,扬名立万。江南贡院是士子们考试的地方,他们三年一次要在考棚里熬上三天,为的是光宗耀祖,为的是颜如玉和黄金屋。
也许是熬夜读书有红袖添香的缘故,江南贡院在清代向朝廷贡献了58名状元,占整个清代状元总数52%。其中就有风流倜傥的唐伯虎,还有咬住青山不放松的郑板桥,还有写魔幻现实小说的吴承恩和写官场讽刺小说的吴敬梓,还有翁同龢、张謇、李鸿章等。
一边是吃喝玩乐,一边功名利禄,秦淮河不仅有“秦淮八艳”,还有“秦淮八绝”,这是秦淮河一带酒楼、茶楼和青楼的几百种小吃中的上品,“八艳”、“八绝”把食色囊括其中,贡院出才子,小院出佳人,秦淮河畔就是如此世俗化、人性化、艳情化。
秦淮河是条极富感情的河,不仅有明清的香艳,还有东晋王献之的爱情故事,“桃叶复桃叶,渡江不用楫。但渡无所苦,我自迎接汝”一份柔情蜜意表露无遗。
秦淮河与南京的繁盛衰落同时代变迁几经起落,引起文人墨客的感怀。“山围故国周遭在,潮打空城寂寞回。淮水东边旧时月,夜深还过女墙来”。“故国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”,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。说的是那座南京城,秦淮河也是如此。
“朱雀桥旁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”,“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。更是直面世事沧桑,物是人非,时局巨变。有一种“前不见过人,后不见来者”的悲怆。
当然,秦淮河也有再次繁荣的盛况,“梨花似雪草如烟,春在秦淮两岸边。一带妆楼临水盖,家家粉影照婵娟”。
秦淮河不仅见证了古代的风花雪月和朝代更迭的大悲喜,近现代两次城陷,让秦淮河的欢歌变成悲歌。一次是太平天国城破国亡的悲壮,更有民国首都沦陷的日军暴行,屈辱的南京的大溃退导致30万军民被杀戮,血染秦淮河,尸体拥塞秦淮河河道。曾经画舫凌波,桨声灯影的梦幻仙境成了人间地狱,多情的秦淮河再一次目睹了人间惨剧。
听听蔡琴的《秦淮河畔》,眼前浮现的是欢场笙歌,长袖善舞,活色生香,天上人间,纸醉金迷,才子佳人缠绵悱恻,战乱中的血腥杀戮,悠长历史余韵,混杂于胸。秦淮河就像在其怀抱中生活过的女子一般,经历了风光荣耀,经历屈辱沉沦,这一切在绚丽霓虹灯光的恍惚中,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。其实,历史不曾走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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