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,记住一个人,其实也很简单。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、甚至是极普通的一句话,就足矣,就会让人历历难忘。譬如刨烟哥,就是因为他曾经有一门刨烟丝的手艺,所以才让我的脑海中留下一些关于他的深深的印象。
虽说,如今是个“哥”儿满天飞的时代,像犀利哥、表哥、的哥等等不一而足。而刨烟哥,却不是因为我赶时髦、凑热闹。如今他已九十有余,佝偻着腰,眼珠微陷,脸颊微陷,讲起话来也明显中气不足,十足一个高龄老头矣。按说以我而立之年的人来说,叫声伯、公之类也许也并不过分,但在村里,他和我却是同宗同祖,按照辈分排下来,“贤、能、济、中”,我俩刚好都是“能”字辈,虽说差异很大,但却还属于同辈人,所以我这个小大人,与他还是可以小弟老哥相称的。
现在,只要我回村一看到他,或者有人一提到他,我就立马会想到“刨烟哥”三字,想起他的那门手艺,想起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。
老烟DIY,也许,这对于80、90、甚至是00后出生的人来说,确实会很新鲜、很稀奇。可是在我小时候,抽老烟却好像如今吸纸烟那样普遍,差不多要吸烟的人,都是自己种些烟叶以供自己全年抽吸。所以在田间地头,在院落、村道中,叔、伯、公们总会从随身的烟袋中,取出黄熏熏的细烟丝,再小心地往竹根的、树根的甚或是铁(铝)等物制成的烟斗上装点烟丝,之后才用火柴点燃烟丝。于是,他们才满意地嘴含烟斗,吧嗒吧嗒地抽吸着。随之,烟斗上也会忽明忽暗、噼噼啪啪地微微响着,一缕缕的青烟也就四散飘逸——辣辣的、辛辛的、香香的。那时的我,有时也会觉得这烟味很浓醇、很霸道、很男人!
每每在工余饭后,抽上一袋老烟,也许对他们而言会很舒畅,很享受。但制作烟丝却不是人人都会的,非得需懂制烟技术的人操弄不可。所以每每在冬闲季节,刨烟哥反而会非常忙碌,同村的、外村的、甚或是方圆十里八里的抽吸老烟者,都会把整捆晒干的烟叶送到刨烟哥的堂屋中。
那时候,刨烟哥的堂屋里,就显得比往常热闹多了,好像有点似集市一样站满了人。在等待中,他们互相之间也无非是攀比烟叶的好坏,谈谈今年各自的收成、村里村外的家长里短。而刨烟哥呢!似乎成了主角了。只见他一会儿整理整理烟叶,一会儿又用稀释后的桐油液均匀地喷洒在烟叶上,然后他又极认真地把烟叶捡起码整齐,再一叠一叠地小心地压在烟车上,直到烟车再也无空隙才罢,之后他还会用木榔头使劲地把烟车的锁紧块敲紧,最后他才和他的儿子或者送烟叶者,用烟刨一来一去,好像拉大锯似地把烟叶从上往下刨下去,在推来推去中,细细的烟丝,就好像木匠刨木头的刨花那样,突突地从烟刨上冒出来,洒下去。慢慢地,堂屋中就开始弥漫起一缕缕淡淡的烟丝的香味。刨完烟丝,刨烟哥还是不能休息,至多是擦擦额头的汗水,脱脱身上的衣服而已。等待他的还要把烟丝再炒好、包好,等待他的还有另外的那些在排队等候的要刨烟丝者。那时,虽说我不是抽吸老烟者,但我非常喜欢热闹,非常喜欢观看整个流程,好像他不是在刨烟丝,而是在表演似的。
后来,也许是生活条件好了,也许是栽种烟叶、制作烟丝实在太过麻烦、烦琐。渐渐地,送来烟叶要刨烟丝的人慢慢地少了。慢慢地,在整个冬闲季节,好像刨烟哥只是为演练刨烟程序、为自己的那点“嗜好”,才重新架起烟车刨点烟丝了,曾经闹猛的堂屋再也难觅往昔的那份浓浓的气氛,我再也闻不到那股淡淡的烟丝味了。到了最后,我发现刨烟哥随身携带的烟斗、烟袋也不见了,拔出来的也是整包的纸烟了。此时,刨烟作为一门手艺就好像其他的一些箍桶匠、补缸匠那样慢慢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。我真不知道,刨烟哥改抽纸烟那又会是什么味道,是欣喜、是恋旧,还是无奈呢?
现在,在我回村看到他时,我真想上前问问:曾经的那些烟车、烟刨、烟刀,是否还好好地保存着呢?可每次,我都是欲言又止,好好地保存着又怎样呢?锈也罢、损也罢、明晃晃地藏在柜子里也罢,又有谁会再去用它们呢?假如再假以时日,那些制烟的物件至多会成为他的儿孙们的一些古董而已。此时,我要若是刨烟哥,我肯定会趁有生之年,将上一辈传承给自己的制烟技术,慢慢地整理成文字,让文字资料再连同那些烟刨、烟车、烟刀传给下一代,让它们也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永留世间……
廉心清风 筑未来沐黔烟 贵州烟草商业廉洁文化建设专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