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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边的老房子

2019年10月31日 来源:烟草在线专稿 作者:张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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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立秋过后,燥热锐减,气候变得温润宜人。早上坐上大巴,我的心早已飞到了陆良这块高原水乡之地,也是我从小就想一探究竟的地方,缘由就是一条南盘江。

  时光如水,静默不言,老房子临南盘江而建,位于风景秀丽的陆良县三岔河镇摆羊河高家拐子村,与师宗县接壤。百年老房子,百年沧桑,百年坚守,还有门前的老蜜香梨树,在岁月中站成了雕塑。

  家乡是一个古老的童话,美丽而动人;家乡是一坛陈年老酒,清香而醇厚;家乡是一杯浓郁绿茶,耐人寻味;家乡更是一根弦,能轻易拨动每个人内心的情感。一枚小小的邮票,一张窄窄的船票,拨动着余光中先生的心弦,触动了先生对祖国对家乡的执著。在这细雨飘飞的雨天,我抬眼望向四周,都是自己熟悉的一切,我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淡淡的愁绪……

  我喜欢在这彩云之南最大坝子的微雨天气里到处走走,喜欢这些幽深的河堤,能依稀看到故乡老房子青砖青瓦浮漾而出的流光,带着那种纯粹的清冷和沉静。绵绵雨雾,笼着花草树木,似乎一直延伸到诗的韵脚里。或许我也习惯这里雨后清新的空气,也习惯这里的每一次日出与日落,也习惯这里白日的热闹、夜晚的宁静。反正,就想多看一眼家乡,看她日新月异的变化,就想记住家乡的味道。

  老房子,是精神家园。滋长数千年不陨落,是酝酿数千年的苦酒。必须去回味,是吟唱数千年的诗歌。无人说厌倦,是无法治愈的疼痛。从馨香里缓缓渗出。老房子,用渴望的目光,小心翼翼打开,一缕缕桂花的馨香。用思念的轨道,打开一个个圆满的故事。用暗自滋生的一丝丝白发,打开久违的村庄。老房子,像一缕缕秋风,撬开岁月经年的秘密,像一粒粒星辉,闪现幸福期待的眼神,像一片片落叶,掷出无比深情的呼唤,像一段段黑夜,掏空所有空洞的语言。老房子,让时光越走越远,越走越远,远得成为回不去的从前,成为云烟,让道路越走越短,越走越短,短得只剩下咫尺之间,只剩下缩不短的空间。老房子,有时很轻,轻得可以飘上月宫,有时很重,重得可以压疼灵魂,有时很急,急得像一支火箭,有时很慢,慢得迈不开脚步。老房子,不敢说出口,说出来就会撕裂心脏,不敢写下来,写下来就会愁绪满怀,这个词语,我时刻将她揣在心田,有时很苦很苦,有时很甜很甜。

  陌上花开,姹紫嫣红。老房子,如一位蹒跚的百岁老人,在风雨中不屈不挠,为后人坚守着家的概念,留下仅存的残缺屋脊屋顶门槛。我走进老房子,在荒芜中寻找曾经的繁荣,在废墟中发现昔日的辉煌。

  南盘江离我家老房子很近,直线距离不足百米,汛期水位上涨时,站在老家的高宅上(担心发大水,宅基垫得很高),就可以看见滚滚的南盘江水。

  小时候,南盘江水静静地流淌,清澈见底,“沙狗子”“小鲹条”在水中浅翔的曼妙身姿尽收眼底。每天清晨,父亲会挑着两只大木桶到河里取水,一担一担把家里的水缸注满,做饭、喂猪、洗脸都是用的这水,我和祖辈们都是喝着南盘江水长大的,她就是我们的母亲河。

  曾经的老房子门前河坡草坪上,放牛的孩童任意玩耍,卖山货木炭的乡民、码头上的挑夫来来往往。河里船只木排川流不息,船古佬排古佬的劳动号子响彻南盘江水。每三岔河街赶场,龙海山山民背着背篓,挑着担子在老房子门口歇脚讨水喝。如果赶上有人打了猎物,就在老房子前的禾场里分东西,大人小孩见者有份。逢年过节,乡里便在老房子前搭台唱戏,玩花灯,舞龙舞狮,踩龙船,还有漂亮的蚌壳精。小孩子则满场跑,打飞棒,砸丁丁(蜻蜓),过年打糍粑,磨豆腐,杀年猪,熬麦芽糖。老房子的过去是热闹的、神秘的、欢快的。我在这座百年老房子的屋檐下,感受到一种来源于家的传统与敬畏,这是关于岁月、生命与血脉的流转。

  儿时的我住在南盘江南岸,北岸河堤陡峭,下河都是人工挖出的河坎,顺坎而下,南岸则是缓坡,芦苇荡漾,森林茂密,各种鸟儿筑巢其间。站在岸边,不同音律的鸟叫声萦绕耳畔,夜里还能听到狼嚎。夏天,我们这些小伙伴相约着把牛赶到这里,让牛儿们尽情地享受着美味青草,然后赤身下河,或捉虾摸鱼或玩“打水仗”“水鸟捉鱼”。有时候玩疯了,牛儿不知何时跑上岸把庄稼吃了一大片还浑然不知,直到有大人发现跑来训斥,才光着屁股慌慌张张地跑上岸把馋嘴的牛儿往河坡下驱赶。

  老房子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思念追忆之情。我对老房子是熟悉的,我的童年在老房子度过,爷爷为躲避国民党抓壮丁,搬家到奶奶的娘家,奶奶一生守在老房子,照看我们几兄妹,我与老房子结成一道无法斩断的情怀。轻抚着有些腐朽的旧木板,感受着当年奶奶家族的荣耀与幸福,还有已逝亲人们所满含的关怀。老房子是一种精神信仰,是岁月变迁,时光斑驳的一本经书,记载了奶奶家族繁衍生存的艰辛,一根根烟熏尘染的房梁柱子,在光影斑驳中,显得如此疲乏,很像一位饱经忧患的老人。但老房子还如此坚强的站着,在春天的阳光中,散发着一种久远的气息。

  太阳下山,暮色四合,小伙伴们嘴里念着“日头落,狼下坡,婠(wān)子(老家称呼的一种鸟,羽毛白色)叫唤,鬼吆喝”的民谣,或骑在牛背上,或跟在牛屁股后面争先恐后地往家赶。有时候,我一个人坐在河堤上,顺着河水欢快而来的方向极目远眺,内心轻声发问:南盘江,您的源头在哪里?您的源头是什么模样?上学了,从课本里我知道了南盘江的发源地——沾益马雄山。从此,便对沾益马雄山充满了好奇和向往。

  老房子留下了前辈们多年来穿越风雨为家打拼的脚印,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,他们从未被困难击败的执着,成为我生命里最真实的丰碑,为我们点亮了人生之灯,指引我一路前行,风雨兼程。老房子,是多年来流浪在外的我心中最温馨的港湾,只有靠近它,我才意识到,那便是真正回家了。老房子是年华里明亮的镜子,映出了奶奶那慈祥美丽的笑容。老房子是一种岁月的形象,是生命里的一首歌。经历了岁月的狂风暴雨侵袭卷打,尽管伤痕累累,千疮百孔,饱经沧桑,但仍旧没有倒下。不屈不挠的样子,教会我坚强,教会我昂立于天地之间,行沧桑正道。

  老房子门前千年流淌的南盘江哟,您的根您的源我终于见到了。老房子门前的南盘江哟,我永远也忘不了您的哺育之情,虽然我已离开这里多年,但从来都不曾忘记这里的一切,也不敢忘记,每次回老家,我都要来到您身边感受您的气息,饱含深情地与您对望,许久许久仍旧依依不舍,因为这里有我的根,这里有我的魂!

  青山依旧在,南盘江日夜流,我们这代人以至下一代,要留住乡愁留住我们的根,一切都会更好,不久的将来,在老房子场上将重建我们的老家!那是我们灵魂的归宿。如果有一天我忘却了世俗种种,但我不会忘记故乡泥土的芬芳,不会忘记那熟悉亲切的乡音,不会忘记那开在我梦中遍野的蜜香梨花,不会忘记在南盘江上游的河岸边,还有我的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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