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高,抽支烟!”我刚踏入社会时,去拜会一个在税务所上班的老同学。那个同学当时掏出一盒烟,递给我一支的同时,也递一支给看大门的老高。
如果换作我,可不敢这么称呼。自己一个刚毕业的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,人家都五十多岁了,怎么也得称呼一声“叔”。好在老高在同学居高临下的气势下,非常谦恭地用双手把烟接了,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,让我悬着的一颗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。能在机关单位里做个临时工的,如果自己没有过人之处,背后一定有好的人脉。老高面对年轻人的骄横跋扈,不显山不露水,以低姿态成全了同学的王者风范,让我佩服之余,也为同学捏了一把汗。
有一次和一个当领导的朋友正在散步,偶遇一个穷困潦倒的昔日旧友。站着闲聊的时候,那人掏出一盒烟给我俩每人一支。我摆摆手,表明自己一贯不抽烟,予以谢绝。“是不是嫌烟档次低?”他问。我说我确实不抽烟。朋友却很干脆地把烟接住,然后就着递过来的火很自然地抽了起来。我问他:“你不是不抽烟吗?”他却回答:“我从不抽烟,但是老哥的烟我得抽。”一句话,说得大家心里都暖暖地。随意聊了几句,然后像朝夕相处的老熟人一样道别,随意而又温馨。
还有个在镇里当副职的朋友,特别喜欢喝酒抽烟,家庭也不是很宽裕。在没提拔之前,抽的都是大路货,整天和他在一起混的收入都差不多,朋友想在烟上出人头地实属不易。但是当官后就不一样了,抽烟都要上档次,面对递过来的低档烟他通常回答“不会”。如果是知根知底的熟人递过来的香烟不好意思说不会,但接过来后,会偷偷地藏在背后揉碎。这样的表现还真是少见。在他眼里,等级观念不可逾越,什么级别就要享受什么待遇,当官的和平常人怎么可能抽一样的烟呢。这人后来过得并不如意。自古以来官出于民,把官和民截然对立,只能自己把自己的出路堵死。
几个认识但不熟悉的人聚集在一起,如果一人掏烟,不管熟不熟挨个把烟敬到,这是常识。但是有的人自视位高权重,或者财力雄厚,或者自觉某方面高人一等,常常看人下菜碟。只给“外貌协会”的人敬烟,对那些不入法眼的瞅都不瞅一眼,视之如空气无异。平时为人处世风格不出所料地与敬烟如出一撤。这样难免处处遭人记恨,砖头瓦砾还能绊人脚,何况是人?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,到时再舔着脸说好话,未必好看。这又何苦呢?有人可能会说,这么有能耐,一辈子也不会求到这等人门前。须知有这类毛病的人,处处要强,全天下他能看上的估计不多。曾遇一人,正合着这类性格,离开后,只要有人提起,人人唾骂,可见此类病症并不专门针对最下层人民。
同样是有本事的人,有的人表现就不一样。我身边很多人提起这个人都还记忆犹新。他虽然不抽烟,但身上从不缺烟。骑自行车时,常把烟置放在把手前面车篮内,每每碰见熟人先下车,然后亲热打招呼,再取出烟递过去。大家都觉得这人为人实在,官大架子不大,将来必然还会高升。为官先要研读人心,知道怎样做才会受人拥戴,这样才好稳步向前。事实果真如此,此人一路顺风顺水,做了大官。后来由于改变了处事思路,开始视肉眼凡胎俗人为粪土,口出狂言,惹了众怒,最终大家齐心合力,一举掀翻了他这艘昂首挺硬的“大船”,落了可悲的下场。
白云苍狗,世事沧桑。不管世道如何变幻,小小一支烟里藏着的人生哲学,永远讲不完。从掏出香烟的那一刻起,每一个细节都在向他人展示着主人对这个世界的解读。一个人的处世态度,精神面貌,学识水平,虽然无人评价,自有这支烟默默诉说。一个飘逸干净的人,连他手里得那支烟都仙风道骨,一个对世界充满仇恨的人,再高贵的烟到了他手里也充满邪恶。
一个人一生要抽什么样的烟,需要自己用心抉择。前提是加强修养,完善人品。抽好烟,神清气爽,回味悠长;抽劣质烟,呛嗓辣眼。嘴苦心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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